诱奸少女，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屠杀

　　橘子君注：台湾作家林奕含将自己少女时期被诱奸的事改编成了小说，出书不久后她就自杀了。她说：“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屠杀，是房思琪式的强暴。”林奕含的过世，以及以往发生在她身上的事，都让人觉得悲痛。而她想传递的善意与诉求，我们希望能帮她继续传递，希望每一个房思琪都能得到帮助，希望不会再有第二个房思琪。
　　4月27日，台湾作家林奕含自杀。年轻女作家的折枝让真正关心这件事情的人遭受了一次集体的创伤，大多数人甚至来不及消毒就草草包扎伤口，然后选择集体遗忘。没有选择遗忘的人则选择了旁观者的姿态远远地置身事外，在八卦的惊叹和娱乐的消遣中让一切烟消云散。小说《房思琪的初恋乐园》，是作者留给这个世界的遗作，8天前的采访更像杀人游戏中被杀死者留给世界的警示遗言，给自己生命一个总结，对这个世界的一个交代。对死者哀思是为了生者更好的活着，就让我们从几个问题开始思考。

　　（林奕含↑）
　　林奕含写《房思琪的初恋乐园》的动机是什么？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们可以思考几个问题。梵高绘画的动机是什么？贝多芬作曲的动机是什么？艺术对于艺术家来说的意义究竟是什么？艺术来源于苦难，是人类情感的升华。艺术家透过艺术作品来讲述，来整合自己的生命经验，让那些人类无法接受的，含混不清的纠葛形成秩序，给自己一个交代。

　　《房思琪的初恋乐园》小说中林奕含极尽语言之能事，讲述了发生在小说主角十三岁那年被补习班的国语老师李国华诱奸之后长达几年的心路历程，有跌宕起伏的叙事，有犀利凛冽的讽刺，有真实细腻的心理刻画，还有深邃透彻的人性思索，通过小说她把自己所处的世界和自己的生命掰开了揉碎了，解构了，排列组合，似乎在寻找一些答案。
　　“一个人说出诗的时候，一个人说出情诗的时候，一个人说出情话的时候，他应该是言有所衷的。他是有“志”的，他是有“情”的，他应该是“思无邪”的。所以这整个故事最让我痛苦的是，一个真正相信中文的人，他怎么可以背叛这个浩浩汤汤已经超过五千年的语境？他为什么可以背叛这个浩浩汤汤已经超过五千年的传统？”

　　这是林奕含在采访中的一个发问，整整困惑了她多年。这让我联想到初中高中的时候的语文课上，老师老让我们背诵名言美文，搜集优美的辞藻，在作文里面用了会加分，我们以引经据典而自豪。然而，这个过程导致孩子失去了自省的能力，写出的文采有余而文理不通。而那些名言美句是经典，是权威，服从权威是美德。我们会天真地认为那些谈吐优雅、创作出唯美的艺术，或者在某些领域表现出天赋的人一定与某种高尚的品德相联系，从来不去质疑。才华横溢，舌若莲花的国语老师就代表着这样的圣人，应该温良恭俭让，品德高洁。到底是他背叛了浩浩汤汤已超过五千年的语境，还是我们的教育所传递的价值观本质上就存在着逻辑的硬伤。

　　她找到了答案。美丽的语言有可能成为谎言、虚伪、罪恶华丽的外衣。国文老师用优美的语言进行调情，交给作者高超的语言能力，作者再用这种能力写出这篇绝笔小说，简直是一种讽刺。作者的小说之于读者，犹如老师的情话之于作者，成功地渲染了故事中人性中的肮脏与不堪，愚蠢与懦弱，让读者在残忍的故事里面感受到了凄美，语言成为作者各种回忆以及情感的避难所，成为人性的遮羞布，成为悲惨世界的滤镜。
　　“我的整个小说，从李国华这个角色，到我的书写行为本身，它都是非常非常巨大的诡辩，都是对艺术所谓真善美的质疑。”“她恍然觉得不是学文学的人，而是文学辜负了她们。”这是作者拒绝成长的代价，对文学的执念让她最终成为艺术的殉道者。

　　在小说中，她有想明白第二个问题，为什么自己会爱上屡次带给自己屈辱的那个男人？
　　小说的房思琪生活在这样一个世界：
　　1. 很多真相是不能被言说的，真相面前成人自我安慰地将自己的尴尬化解于孩子的无知，孩子则在对成人的察言观色之中选择性的讲真话，以此获得所谓的民主；
　　2. 善良、仁慈、同情在房思琪还是孩子连自己都没有办法养活自己的年龄成为一节必修课，纵然心里一万个不乐意，至少面上需要仁慈，日后，小姑娘长成大圣母，自己真实的心声将被虚假的外界乱象将变成一团混沌，难以分清。
　　3. 孩子和父母之间是不可以谈“性”的。“性”对于小女孩来说是肮脏的，令人羞耻的，是骚的。无论你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沾染了“性”你就不干净了。
　　4. 升学主义的一元评价体系下的少女承担着巨大的压力，满眼是功利的攀登者，对未来的不确定感需要通过脑补幸福才能缓解，身体的成熟和性意识的觉醒让人眩晕。对才华横溢的老师的崇拜再加上青春的悸动就会调制出类似爱情的致幻剂。
　　5. 小孩子不会、不能、不可以是可耻的，她们必须无条件的服从，尽力满足成人的期待，即使不知道如何回答也要说“好”，只有这样才能赢得属于自己的话语权，才能获得价值感。

　　人们在应激的情境下所做出的反映往往不是最好的反映，而是最熟悉的反映。这五条生长在作者脑中的价值体系、思维路径和心理现实让长久存在于房思琪心中的屈辱持续发酵，野蛮生长，找不到表达的途径。羞耻和伤痛让人痛苦，唯有爱让人救赎。爱是仿佛是精神绝境里面的一束光，是救命稻草，是止痛药，是遮羞布。况且她明明感受到了爱，感受到了性的愉悦，看来爱情是真实的。多么伟大的心理机制，多么伟大的诡辩，为了保护心理功能不遭受彻底的毁灭，那就让伤痛看起来合情合理，这是阿Q精神，是合理化的防御机制。
　　生活中有一句浑话：“生活就像强奸，反抗不了就尽情享受吧”。这种绝境中的爱是一种被逼无奈，实在幽暗的绝境开出来了一朵奇葩。正是这种心理机制酿造了王佳芝爱上易先生，弗里达爱上里维拉。

　　我们必须正视一个现实，在我们的现实生活中，这样的悲剧一直都在上演。这样悲剧给我们什么样的启示呢？
　　1. 识别创伤：创伤性应激障碍会有一些表现，长期的同主题的梦魇出现，经常性的失忆，发呆，白日梦，情绪低落、不明原因的哭泣、祥林嫂式的倾述等。如果周围的朋友亲人出现了类似的症状，一定一定要保持一点好奇了，这是创伤的表现。
　　2. 克制你的好奇心，如果身边的亲人或者朋友，出现类似情况，不要像个好奇的宝宝询问事件发生的细节，对于当事人来说，每次回忆都可能造成二次创伤，最好寻求专业心理医生的帮助。
　　3. 当你的亲人朋友突然和你讨论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的时候，千万不要急于给出自己的解释或者答案，重点聆听和关注ta问这些问题的缘由。
　　4. 如果当事人是你自己，切记不要学习作者单独搞什么文学创作，你需要的是一个仪式，将你的那些事情安放在某个安全的盒子里，锁上大锁，放在某个安全的地方，然后与之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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